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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3章 言歸於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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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3章 言歸於好

齊珩在?宮門落鎖前乘車輿回至紫宸殿, 風雨兼程,便是高翁再如何謹慎地為他撐傘,衣袍上終究還是落了幾滴雨漬。

他現在?風眩還未完全壓制, 身上帶著水汽可是不好, 唯恐此時再著了寒, 便入了紫宸殿後的池子熱湯沐浴。紫宸殿後的池子相當?廣闊, 池底以白玉相鋪, 並在?中央挖了一塊蓮花狀的凹陷。

齊珩泡了一會, 穿了件中衣便出了來,發絲還隱約停留著水汽,又覺有些?冷,覆而披了一件素色外袍,便坐在?書案前看著中書新遞來的劄子, 內容依舊是那本《賢女傳》。

中書商議請求將此事?全權遞交大理寺審理, 並將所?有鎖住的印本轉遞大理寺進一步查驗。

按國朝三司會審制度,必先由?大理寺初審,而後案卷移交刑部審核, 禦史臺於其中負責督查。

是以中書之議並沒?有什麽錯,但齊珩出於私心是不願的。

齊珩將所?有印本一直扣於手中, 便是不想讓大理寺查出來此事?與立政殿有關。

然而張應池自裁、柳治平吞金、靜盈受刑不言,便是他再想保江式微也?不能了。

齊珩沈思良久,並未朱批, 只是默默看著一旁鎏金蓮花香爐溢出的縷縷香煙,出著神。

紫宸殿殿門外, 謝晏與守門的兩名小內臣低聲不知說了些?什麽, 那兩名內臣便遠遠地走開了。

一直躲在?暗處的江式微走來,朝謝晏一頷首道:“多謝。”

謝晏笑笑道:“沒?什麽, 殿下進去?和他好好聊聊,別看他嘴硬,但他心裏還是在?乎著你的。”

“殿下進去?吧。”

江式微點了點頭。

謝晏看著江式微走入那威嚴莊大的宮殿的背影,思緒不知飄到了何處,但好巧不巧正?遇高季端了藥碗走來。

高季方才見門口沒?有內臣守著,心裏暗責哪個內臣這般偷懶耍滑,但見一穿著白色披風的身影進了內殿。

高季瞧著那身影,貌似是女子,心中想著莫不是哪個內人見帝後失和生了異心,借此機遇魅惑君王?

於是走近了些?,然愈發覺得是皇後殿下,他踟躕不前。

陛下交代過他,皇後殿下來也?不見,高季本該快些?步子追上攔下她的,但他還是放慢了步子。

見謝晏於門口徘徊,他走到謝晏的身側,冷不丁地朝著江式微的背影問了一句:“那是誰啊?”

謝晏被他這一聲音驚了一跳,撫上心口,緩了口氣道:“原來是高翁。”

“嗳呦高翁,你瞧我?這記性,我?想我?這一回來咱們還未來得及好好敘舊,走走走,咱們喝點酒去?!”

謝晏嬉皮笑臉地扯著高季的袖子便走,絲毫不容他反應。

高季一看他這幅樣子,心裏便知是什麽個情況。

原來是故意放皇後殿下進去?的啊。

高季看著謝晏,笑罵了一句:“豎子狡黠!”而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跟著謝晏走了。

齊珩本見蓮花香爐中的香料燃盡,便背過身從後面書格中尋新的香料,卻不料書格中的香料也?已被他用完,齊珩低嘆了一聲,見另一格子中放著畫軸,便打開來看了一會。

聽到後面的腳步聲,他以為是高季,未曾轉身,依舊看著手上的畫軸,沖著背後之人道:

“高翁,書格裏的雪中春信【1】沒?了,熏衣服用的是不是也?沒?了?等初春時再制新的罷,這些?天我?也?睡不好,先用檀香罷。”

他喜歡雪中春信的味道,所?以不僅會在?書房、寢閣中燃這香,連熏衣服也?會用這種香。

外面下著雨,比那時小了一些?,天仍是灰蒙蒙的。

殿中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。

然背後之人並未應答,齊珩才覺不對,便回首看了一眼。

只是這一看,他的心神便又亂了。

是江式微。

她一襲素衣,外面套著白色披風,未挽發髻,一半青絲披在?身後,貌似淋了雨,頭發上還帶著水珠,幹凈的面龐未施粉黛,整個人就像被風雨摧殘過的山茶。

齊珩心頭生出別樣的情緒,冷聲道:“你怎麽在?這?”

“誰讓你進來的?”

江式微從他的聲音便知他還生著氣,便匆忙解釋道:“不怪別人,是我?引走了他們。”

“我?···我?想和你聊一聊。”江式微的聲音很軟。

“我?們之間沒?什麽好聊的。”

想到她做的事?,齊珩心頭燃起一團火,轉身便要走。

“別走,明之,我們好好談一談,不成麽?”

江式微突然從身後攔腰抱住了他。

身後傳來溫熱的氣息,齊珩不由?得腳步一頓,心中的那段朱弦徹底斷了,身體一僵,他深深吸了一口氣,聲音放軟了些?。

“你想和我?說什麽?”齊珩握住了環住他腰上的那雙手,轉過身來拉開了他與她之間的距離。

“我?,我?是來和你坦白的。”

“對不起,我?···我?欺瞞了你。”

“那本書的末卷……是我?寫的,當?初我?和你說,我?會想你證明我?有這個能力?,之後,我?聽說張應池作了賢女傳,我?便想借他的東風幫我?造勢。”

“所?以寫了首卷與末卷,我?想張應池與王鐸交好,所?以我?想通過他拉王鐸下水,我?只是想讓張應池別再做這個吏部尚書以削弱王鐸在?朝中的勢力?,我?真的沒?想害死他。”

江式微早已癱坐在?地,不顧及絲毫體面,顫聲說道。她眼角泛紅,整個人如同剝了殼的荔枝。

“然後呢?”齊珩俯下身靠近她問道,右手擡起了她的下頜,逼她直視他的雙眼,動作並未太憐惜。

事?關重?大,他怕自己會心軟。

“靜盈是不是已經?向?你招認,是我?讓她將那兩份手稿送到柳治平手上的?”江式微反而問了另一件事?。

齊珩並未回答她,只道:“你繼續說便是。”

江式微左眼悄然落下一滴淚,她直視齊珩,輕聲道:“不是我?,那天我?拿了《墨萱圖》來試你,我?知你對她的在?意,所?以我?害怕了,我?知道那是你的底線,我?不敢去?碰···”

江式微的聲音漸漸哽咽。

“我?害怕你知道這件事?後會生氣,我?害怕你會再也?不要我?,所?以我?就打消了這個想法。”

“我?把那兩個手稿燒了,但我?真的不知道,靜盈什麽時候看見了,甚至還到了柳治平的手裏,我?真的不知道它什麽時候流傳了出去?。”

“其實,當?我?看到那個印本的時候,我?……我?就已經?知道那是被替換過的,但是我?沒?有告訴你,我?想讓張應池一個人擔了罪名,對不起,我?···我?是個自私的人···”江式微已泣不成聲。

齊珩看著她哭泣的樣子,心中戚然,見她的眸中坦然。

他知道,她沒?說謊。

“我?自私,我?懦弱,我?根本就沒?有你想的那麽好,辜負了你對我?的期望,對不起···”

淚水不斷噴湧而出,江式微怕他以為她是在?用眼淚博取他的同情,便一直垂著頭。

她原以為她會害怕將一切吐露,卻不曾想說出之後是如此的輕松與解脫。

她再也?不必偽裝成溫柔端莊的樣子,她就是這般的一個人,自私又懦弱。

她已經?做好了準備,不論齊珩如何處置她,她受著便是。

無怨,亦無悔。

江式微從衣袖中摸索著,抓住了那塊皇後璽綬,她雙手將那塊皇後之璽捧至齊珩跟前。

“事?已至此,妾無話可說,陛下要殺要罰,妾都心甘情願,皇後璽綬,今日妾來歸還。”

江式微淚眼盈盈,朝著齊珩施了大禮。

齊珩緘默不語,俯下身子,靜靜地看著她。

江式微見齊珩不作聲,心中沈石終是落下,她慘然一笑,道:“若是陛下疑心妾是假辭狡辯……”

卻不料她話未說完,便被攏入一個溫暖的懷抱,鼻尖還縈繞著若隱若現的香氣,如同料峭早春中梅花初綻的芳香。

倒真是梅花香自苦寒來【2】。

卻是不知她何時能熬過她與他之間的寒冬。

“我?信你。”

齊珩摟住她的手漸漸收緊。

他說,他信她。

心中的寒冰被暖陽融化,江式微終是再也?忍不住了,於他懷中慟哭,淚水滾燙透過他的中衣仿佛砸在?了他的心房上。

她哭得有些?緩不過氣,直覺愧對齊珩,她帶著嗚咽,道:“我?真的不值得你對我?這麽好。”

她的情緒過於激動,在?他的懷中喘.息著。

他心中一緊,溫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。

“我?不是說過麽?我?們是夫妻,有什麽事?我?們一起擔著。”

而今他才明白她的內心是多麽脆弱,他從來沒?做到一個丈夫該盡的責任。

“六郎。”江式微輕喚了一聲。

這是她第一次這般親昵地喚他,她將她一直隱藏於心底、想言而不能言的稱呼終於喚了出來。

齊珩低應了一聲,右手輕輕托住她的腦後。

“對不起,是我?沒?有顧慮到你的感?受,讓你擔驚受怕了。”齊珩左手撫上她的後背,在?她的耳畔溫言道。

然而方才在?他懷中淚落漣漣的女子此刻靜靜地閉目,面容慘白,她的頭側在?他的頸旁。

齊珩頓時慌了,他搖了搖她的身體。

“錦書,錦書。”

她不作任何反應,身子在?他的懷中沈沈倒了下來。

“高翁,高翁,快傳醫官。”齊珩高聲喚道,他的眼中俱是害怕之色。

謝晏本是想來看看二?人交談的怎麽樣了,卻不料正?撞上這一幕。

他飛奔至齊珩身旁,直接握住了江式微的手腕,探了脈搏後才安心呼出一口氣,對齊珩道:“沒?什麽大事?,她應是沒?吃什麽東西,餓的。”

齊珩默然。

謝晏道:“她一會兒醒了你讓她用些?粥或者吃點甜的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對了伯瑾,今日雨未停,你別回去?了,便在?偏殿住罷。”齊珩又道。

他更?害怕深夜江式微出什麽事?,謝晏的醫術他是信得過的。

謝晏挑了挑眉,確是心知肚明,這哪是因為雨未停,分明是害怕江式微出什麽事?好找他來幫忙的吧。

不過也?好,起碼兩人看著應是和好了。

也?罷,他便在?偏殿住著。

齊珩將江式微打橫抱起,輕放在?了他一直睡著的床榻上,他落座在?榻沿,握住了江式微的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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